本报记者 卫昕
2000年李安拍摄了《卧虎藏龙》，于次年加冕奥斯卡，由此在全球掀起华语片“武侠”风潮，至今，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国内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大导演都拍过“古装武侠”，并用这一类型商业大片“热启动”了国内电影市场。十年一觉“武侠”梦，《卧虎藏龙》之后，武侠片风格落入窠臼，不仅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华人观众，就连海外片商也逐渐出现“审美疲劳”。李安曾说：“武侠电影十年便会有一次回潮。”今年国庆档，恰恰是华语武侠片再次涨潮之时：《精武风云·陈真》《剑雨》《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三箭齐发。更难得的是，刘伟强、吴宇森、徐克三位拍商业片起家又曾在好莱坞闯荡的大导演，大胆引入好莱坞元素更新传统武侠，此侠非彼侠，江湖非江湖。
类型之变
洋为中用 调制“鸡尾酒”
作为华语电影独门秘籍，武侠片历经了百年风雨洗礼。从胡金铨、张彻到徐克、程小东，再到王家卫、李安、张艺谋，风格辗转变化，已尝试众多可能。时至今日，若想把武侠片拍出新意，对任何一位华语导演来说都是件令人头痛的事。而《精武风云·陈真》《剑雨》《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三片的创新之处在于洋为中用——大胆借鉴好莱坞模式更新传统武侠，又开发出时装武侠漫画风格、武侠悬疑、武侠侦破等细分类型。
新派武侠如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中国功夫是“基酒”，再根据时代变化、观众口味搭配各种商业类型元素调和而成。21日上映的《精武风云·陈真》中，甄子丹的打斗场面是最大的票房保证，而刘伟强又借鉴好莱坞超级英雄元素，甄版陈真如同超人、蜘蛛侠、007、钢铁侠的结合体，同时还是风流倜傥的时尚达人。
如此新鲜的“混搭”让观众耳目一新，而这也并非《精武风云》独创，《剑雨》的剧情可解读为“古装版《变脸》+明朝版《史密斯夫妇》”，戴立忍就调侃该片实为“职场爱情片”；再如《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刘德华扮演的史上最帅的狄仁杰智勇双全，活脱脱成了“唐朝福尔摩斯”，徐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盛唐背景下发挥到极致，结合紧张打斗场面，侦破过程可谓惊心动魄。正如《剑雨》导演苏照彬所言：“跟西方接轨、拍类型电影、推国际市场，香港电影最具经验。”刘伟强、吴宇森、徐克三人均是类型片大师，又有好莱坞执导经历，深谙好莱坞运作模式，“调酒”技艺可谓中西合璧。
人物之变
此侠非彼侠 剧情不落俗套
金庸曾有妙论：中文的“侠”字下面是两撇，是两个人打架，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武侠片中，侠义精神就是用拳头说话，家仇国恨不能不报，甄子丹扮演的陈真是最新代表之一，但此侠已非彼侠，更像漫画式英雄，而会弹钢琴、说外语、很神秘的“陈真”，也更像007一样风流倜傥，还和舒淇谈了场危险的恋爱。直到影片最后虹口道场的高潮戏，甄子丹才穿上中山装、亮出双节棍，吼出招牌式呐喊以及“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口号，让观众看到以前熟悉的陈真。导演在人物处理上用现代人眼光和价值观念、审美情趣重新塑造传统英雄。同样，徐克塑造的狄仁杰幽默风趣、智勇双全，不再是老谋深算，来回踱步，只会说一句“此案必有重大隐情！”的传统影视形象。而《剑雨》中杨紫琼等杀手隐退，也只是为了过上普通人生活，大反派王学圻争夺武林秘籍不为权势，只为能重新成为一名正常人。
破除高大全武侠英雄形象，是为了避免剧情陷入俗套，吴宇森说：“观众看的武侠片太多了，不是高手过招就是江湖恩怨，所以一看就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那最后的一击。但如果加入一些悬疑元素就大不一样，但悬疑片不是恐怖片，关键是要让观众有代入感和参与感，其实这还是一个讲述感情的故事。《剑雨》除了有很唯美的打斗外，还有很多悬疑元素与观众‘斗智’，这也是一种新鲜的尝试。”
格局之变
江湖非江湖 日常化也精彩
“人心即江湖。”对于电影导演而言，人心即观众的审美。时代在变，江湖也必须跟着变。古龙曾作《欢乐英雄》，调侃金庸笔下侠士英雄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饥寒贫苦。以《剑雨》为代表，新派武侠则展现传奇江湖的日常化、陌生化一面。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本是武侠片的经典叙事，《剑雨》却破天荒地从女侠金盆洗手讲起，影片前半部分不惜笔墨展现江湖儿女变回普通人的鸡毛蒜皮平凡生活，对江湖的日常化解读，令观众耳目一新。当刺客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开始生活时，她面对的人情世故是另一种江湖，在这种陌生化、日常化的江湖中，观众反而看到了以往武侠片不曾有过的精彩：杨紫琼的“辟水剑法”只用来切豆腐、斩苍蝇，作为大龄未婚女青年她被迫去相亲，面对郑宇成的殷勤，她还要学会谈恋爱……这些看似闲笔的浪漫铺陈，为影片后半部分悬疑埋下伏笔。有影评人称，《剑雨》是“继《卧虎藏龙》之后最好的武侠片。”正是因为该片对文戏、对人物内心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挖掘。
值得一提的是，《剑雨》拍摄之时曾片名《剑雨江湖》。对于去江湖化，该片编剧、导演苏照彬这样诠释：“每个人在生命中某些阶段，都想过重新再来，希望过另外一个人生，这是片中一个隐含的主题。这是人性，不管放在时装片还是古装片里，都一样。”
同样的江湖变化，也存在于徐克的《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在观众既往印象里，古装大片大多是《夜宴》《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样的宫闱内斗、江湖纷争，而《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作为一部具有玄幻色彩古装公案武侠大片打开了视野：中国最强盛的唐代、神秘的侦探题材、大气磅礴的神都景象、精彩纷呈的动作场面……诸多新元素的聚集开创了中国古装大片新局面。“鬼市”一段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徐克追求奇幻效果让人大开眼界，炫目至极。
风格之变
避虚就实 以物化人
从李安《卧虎藏龙》的竹林授艺到张艺谋《英雄》的湖面蜻蜓点水，经典武打电影画面将中国文化的轻灵飘逸美学传统表现得淋漓尽致，从此也几乎成为武侠片的固定审美程式。美则美矣，接二连三，观众难免产生审美疲劳。于是，徐克在《七剑》中曾尝试把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大侠拉回人间，把华服美容变得“灰头土脸”，但当年这种改变并未得到观众认可。如今，当观众看够了“假打”，越来越喜欢“甄功夫”时，武侠片的风格不约而同为之一变。
《精武风云》打戏占全片一半，甄子丹作为该片动作导演，放胆把李小龙的截拳道结合混合格斗，再注入颇具创意的实战功夫元素，这也正是导演刘伟强希望看到的动作创新：“其实这次我们就玩综合动作。整个动作设计蛮像甄子丹的历程，他小时候跟母亲学过太极，在美国接触了空手道、柔道、拳击、剑道，后来到北京学中国功夫，这几年又接触了巴西柔术等。《精武风云》的动作集成了甄子丹这么多年学到的功夫，加以精致化后放入本片。我这次要求甄子丹的动作和以往不同，要有节奏感，我们还会加很多环境去配合他的动作。这不是一般的动作电影。”
避虚就实是国庆档三部影片打斗场面的共同特点。武侠片另一大主角是兵器，《剑雨》和《狄仁杰之通天帝国》都巧妙地以物化人，把兵器和角色人物性格融为一体，既满足了观众对武打视觉的想象，又帮助了人物的塑造。《剑雨》中，杨紫琼的辟水剑柔弱似水却暗藏杀机颇似其人，而戴立忍的绝技“通天神仙索”让人大开眼界，还有余文乐的暗藏玄机神针等，颇有古龙小说中天下神兵排名的乐趣。《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刘德华手持的亢龙锏是防守型兵器，表明神探狄仁杰易守少攻；李冰冰扮演的上官静儿轮番挥舞长鞭和子母刀，攻击性强，符合其角色魅力；至于“大理寺少卿裴东来”邓超的装备，完全是一名“古代特种兵”，绝对让人眼花缭乱。
制作之变
导演监制 双轮驱动
《剑雨》上映前，关于导演的署名曾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澜，最后确定“吴宇森作品，苏照彬电影”这样的方式。与以往国内电影导演一家独大不同，该片监制与导演并驾齐驱，双轮驱动控制影片，成为国庆档三部影片共同的新模式：监制、导演吴宇森与编剧、导演苏照彬是“老少配”，前者有经验后者有锐气；《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则虚实兼顾，导演徐克的想象力天马行空，监制陈国富则是位结构上和逻辑性很强的编剧，又是华谊多部大片操盘手，控制力强；《精武风云》中，导演刘伟强擅长场面调度、用镜考究，监制陈嘉上作为编剧，控制全剧剧情走向，甄子丹干脆挂名动作导演直接负责武戏，各尽所长。
好莱坞采用制片人中心制，只有一线大导演才拥有最终剪接权，制片人、监制对影片影响极大。正是因为有非常严密的电影监制系统保证电影拍摄和后期制作质量，才形成了好莱坞商业大片的流水线生产模式。因为商业大片与小众文艺片不同，很多时候不是比谁的优点多，而是比谁的缺点少。导演是演员的镜子，监制是导演的镜子。强势监制的涌现，对导演是一种制衡，对影片是一种平衡。随着国内商业大片运作模式越来越成熟，分工越来越细致，各司其职、配合默契已渐成一种新的模式。此次《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的最终剪接版本，也是由监制陈国富完成。